国际旅行导致偏见
我们都知道,近代人类社会的世界体系,是在西方资本主义对外扩张的冲击之下形成的。但就旧大陆而言,在近代之前,已经出现过一次维持了大约一世纪之久的“世界体系”;而它正是由成
我们都知道,近代人类社会的世界体系,是在西方资本主义对外扩张的冲击之下形成的。但就旧大陆而言,在近代之前,已经出现过一次维持了大约一世纪之久的“世界体系”;而它正是由成吉思汗缔造的蒙古帝国所促成的。
历史经常喜欢以“吊诡”的形式来呈现自己的面貌。蒙古对外战争的血腥残忍,它给受害方造成的经济文化破坏和强烈的精神创伤,足以使今天的人们在阅读相关记载时依然感到不寒而栗。但在另一方面,蒙古帝国又确实打破了在它之前存在的此疆彼界所带来的种种阻隔。要是没有这个帝国的存在,13及14世纪旧大陆范围的“全球史”,乃至于后来时代欧洲--它之受惠于当日东西方之间的交流,明显要超过与它相向的另一极--的历史,也就一定会是另一种样子了!是历史的“合力”,将人类所蒙受的很多灾难性事件转换为推动他们福祉的客观条件。
见证新秩序的使者
在1287-1288年之际的一个冬日,正值弥撒期间,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一世从他的王座上站起来,向刚到的蒙古帝国忽必烈汗的使者列班扫马致意。一旦列班扫马到达英王的朝廷,他就可能成为历史上走得最远的官方使者,从蒙古首都开始,他在陆路上绕行一万一千二百公里,穿过中东的主要城市,经过欧洲诸国的都城。英王爱德华站在使者面前,没有向使者递交归附蒙古大汗的投降书,却从使者手中接过了作为基督徒共享的圣餐--面包。因为以前到蒙古的欧洲使者都是牧师,所以忽必烈汗也要派一个基督教牧师使者,于是他选中列班扫马,虽然他是亚述派基督徒,但他还是一个忠心的蒙古人。
列班扫马最初的使命是,从忽必烈汗的都城到耶路撒冷去朝圣,但到巴格达后,他的上司让他改道去欧洲,时为1287年。除了拜见波斯的蒙古伊利汗、君士坦丁堡的拜占庭皇帝安德罗尼古斯二世、罗马的红衣主教团、巴黎的法国国王菲利普四世之外,列班扫马一行到达爱德华的朝廷,这是他行程的终点。他把信件和礼物沿途分发给各位君主,在启程赴下一个目的地前,他总是在每个国家的朝廷中停留数周或数月。他利用这段时间到处观光,会见学者、政客和教会官员,向这些人介绍蒙古大汗和从属于大汗的伊利汗,传递他们想与世界各国和平交往的强烈愿望。在回来经过罗马时,教皇尼古剌四世邀请列班扫马用自己的语言举行弥撒;然后,在1288年的圣枝主日(复活节前一个星期日--译者注),教皇举行弥撒,并亲自将圣餐发到这位蒙古使者的手中。

列班扫马之行,特别是他送给英王圣餐和亲自从教皇手中接受圣餐,说明蒙古人自入侵欧洲五十年以来,是多么深刻地改变着世界。曾几何时,众多文明被孤立分隔在各自的小圈子里,很大程度上互不了解,现在它们融为一体,成为一个统一的洲际交通、商业、技术和政治体系。
从蒙古帝国到蒙古公司
蒙古人不再使用骑马的武士和可怕的攻城装置,他们现在派出恭顺的牧师、学者和大使。蒙古征服战争的时期已经结束,而蒙古和平的年代才刚刚开始。蒙古诸汗正通过和平的贸易和外交手段,努力发展与他国的商业和外交关系。
蒙古商业的影响力要比他们的军队更深远,在忽必烈汗统治时期,蒙古帝国转变为“蒙古公司”。
在整个13世纪和14世纪初,蒙古人维持着横跨帝国各境的商贸路线,每隔约三到五十公里就修筑备有各种必需品的驿站,这些驿站提供作为运输工具的牲口,还有一些向导,他们可以引领商人通过险要地带。为了促进沿途的贸易,蒙古当局颁发了一种具有护照和信用卡功能的原始证件,蒙古的“牌子”(Paiza)是一块比手掌大的金牌、银牌或木牌,它用一根链条穿着,戴在脖子上或系在衣服上。凭着这块金属牌和一些像老虎、矛隼那样的记号,不识字的人也可以确定旅行者的重要地位,从而提供适当的服务。
为更直接地通往欧洲市场,不再远距离绕道南方的伊斯兰国家,蒙古人鼓励外国人在帝国边缘的黑海沿岸建立贸易站。虽然蒙古人最初袭击贸易点,但早在成吉思汗统治时期的1226年,他们就允许热那亚人维持克里米亚的贸易站卡发。
为保护这些陆海贸易站,蒙古人不断追捕海盗和劫掠者。在1340年出版的一本商业手册《贸易实践》中,佛罗伦萨商人弗朗西斯科•白度西•佩戈洛蒂强调,通往蒙古契丹省(指元代辽阳省,包含今黑、吉、辽和内蒙古东部)的道路“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在夜晚,都是非常安全的”。
新贸易线路的开通,使因蒙古入侵而遭到普遍破坏的波斯、伊拉克的制造业联为一体,也为中国的制造业创造机遇。忽必烈迫切要求把传统的中国陶器输入上述市场,也需要将伊斯兰和印度的技术广泛地引入中国。
蒙古精英阶层与贸易的紧密联系,表明他们与传统的明显决裂。从中国到欧洲,传统的贵族一般都鄙视商业活动,认为它们是有损尊严的、肮脏的,而且通常认为它们是不道德的;工商业的重要性被列在出仕和信教之下。蒙古人直接冲击这种偏见,他们正式把商人排在所有宗教和职业之前,仅次于政府官员。

自成吉思汗时代以来,蒙古人认识到,在某地习以为常和理所当然的东西,在另一地就成了异乎寻常和有销售潜能的物品。13世纪后期的几十年成为狂热地寻找新商品的时期,这些新商品能在不断扩大的蒙古商业网内出售,或者用来交换旧商品,再以新的途径将旧货销售。从染料、纸张和麻药到开心果、爆竹和毒药的每一样东西,都有潜在的买主,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而蒙古官员似乎必须找到那些可能成为买主的人及其居处。为适应市场的整体需求,中国的工场最终不仅要为世界市场生产传统的中国瓷器、丝织工艺品,而且还要为专门市场增加全新的品种,包括制作刻在象牙上的圣母玛利亚像和幼年基督像,出口给欧洲。
甚至许多微不足道的东西也可能产生高额利润。新商业促使纸牌游戏迅速流行,因为商人和士兵发现,纸牌很轻、容易携带,是一种有趣新奇的消遣活动。象棋和其他棋盘游戏需要带笨重的棋子,相比之下,士兵或骑骆驼者可以随身携带一大包纸牌。新行情刺激着更快、更便宜地生产纸牌的需求,而雕版印刷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此方法通常是用来印刷宗教经文的。纸牌印刷的市场要比经文印刷广阔得多。
文化宽容政策
历史上大多数征服性帝国把自己的文化强加于被征服地区。罗马人把拉丁语、他们的神,和他们对酒、橄榄油的偏爱强加在人们头上,他们甚至把小麦种在它无法生长的地方。从土耳其的以弗所到德国的科隆,每一座罗马城市的市内布局和建筑风格,从市场、道路到圆形支柱或门道的细部,都是一模一样的。在其他时代中,英国人在孟买盖起都铎式的建筑;荷兰人在加勒比海建造风车;西班牙人以自己的风格,在从墨西哥到阿根廷的地区修建大教堂和广场;美国人在从巴拿马到沙特阿拉伯的地区建立别具特色的居民区。只有对某处的实物遗迹进行研究,考古学家才能追溯印度、阿兹特克、马里、印加或阿拉伯等帝国的发展情况。
与此相比,蒙古人对被其征服地区的践踏要轻得多。他们没有给那些地方带去与众不同的建筑风格;他们没有把自己的语言和宗教强加于被征服地区,因为在更多情况下,他们禁止非蒙古人学习蒙古语;蒙古人没有强迫人们种植外来作物,也没有强行改变臣民整体的生活方式……
无论是宗教宽容政策、创造通用字母表、维护驿站、玩纸牌游戏,还是印刷历书、纸币或天文学图表,蒙古帝国的统治者显示出一种持久性的普及主义。因为他们没有把自己的制度强加于所有臣民,所以他们才会乐意采用和结合各个地方的不同制度。蒙古人在那些地区没有很深的文化优越感,因此他们采用务实的办法去解决问题,而不是以思想意识处理问题。他们一旦发现寻找到最有效的手段,就会很快把它传播到其他国家。他们不在乎天文学是否符合《圣经》的训言,不在乎写作标准是否遵循中国官方规定的古典原则,也不在乎印刷和绘画是否得到穆斯林阿訇的赞同。蒙古人有能力--至少是暂时地--强制实行技术、农业和知识的国际新规范,它们取代了对某个文明的偏爱或成见;如此一来,他们打破当地精英阶层对思想观念的垄断。
现代世界体系的基础
在征服过程中,蒙古人还创造了许多全球文化和世界体系的核心区。在蒙古帝国终结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新的全球文化继续发展,通过几个世纪的持续发展,它变成现代世界体系的基础,这个体系包含早先蒙古人强调的自由商业、开放交通、知识共享、长期政治策略、宗教共存、国际法则和外交豁免。
虽然没有真正地被蒙古人统治,但在许多方面,欧洲学到了蒙古世界体系中的大部分事物。欧洲人在商业贸易、技术转型和全球觉醒中受益匪浅,而他们却不承受蒙古征服带来的损失。蒙古人在匈牙利和德国消灭了许多骑士,但是他们没有破坏或占领那里的城市。自罗马帝国崩溃以后,欧洲人的主流文化被打断,现在他们急切地吸收新知识,穿上新衣服,聆听新音乐,品尝新食物,几乎在每个方面都享受着快速提高的生活水平。
马修•帕里斯和斯巴拉多的托马斯描写蒙古人在1240年后期的入侵,但欧洲人很快就将这些史家们歇斯底里的评论忘却。在间隔一个世纪后,蒙古人给欧洲人带来华丽的货物和奢侈的珍品。“鞑靼”(Tartar)这个词不再表示放肆凶悍之人的意思;意大利作家但丁、薄伽丘和英国作家乔叟用“鞑靼绸”“鞑靼布”和“鞑靼缎”等词汇,作为世界上最精美衣料的术语。当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三世命令制造同其嘉德勋位(Garter,英国爵士的最高勋位--译者注)最相配的150根吊袜带时,他指明要把它们染成“鞑靼蓝”。很明显,这些术语不是指蒙古人制造的纺织品或染料,而是指经蒙古人买卖或来自蒙古统治区的纺织品或染料。
技术创新一个接一个地传到欧洲。大多数劳动密集型行业,如采矿、碾磨和金属制造,几乎完全依靠人力和畜力,但是利用水流和风力,它们很快就变得更加机械化。鼓风炉改进技术也从亚洲经蒙古商业路线传到欧洲,它使金属制造工人获得更高温度,由此提高金属制品的质量,成为这个新的高技术时代中一种日益重要的原材料。由于蒙古时期全球的觉醒,在欧洲,木匠很少使用普通的扁斧,他们使用有特定功能的专门工具,并更快、更有效地发挥它们的作用;建筑工人使用新型提升机和起重机。那里有许多新作物快速传播,人们不费多少工夫就能让它们结果,产出以后也很少需要加工;胡萝卜、萝卜、水芹、荞麦和欧防风根成了日常饮食的普通食物。新的工具、机器和机械装置,有利于人们更快更好地制造各种产品,从船只、码头到仓库、沟渠,就像以前蒙古人改进战争技术一样,改良后的大炮和火力能更迅速地将目标撕裂毁坏。

在蒙元时代之前,欧洲已经知道中国的一项创新--用纸张来代替羊皮,但极少使用,它需要工人的技术多元化,却可以省去很多步骤,这样,在全部的制作过程中,精力和劳力的消耗很少。对纸张需求的不断增加促进了印刷术的传播。中世纪社会中最费力的工作之一就是抄写书稿和文件。1455年,约翰内斯•古登堡完成对两百个《圣经》版本的研究改编,并开启西方印刷业和信息业的革命。新技术使规模相对较小的制书业成为对公众生活最具影响力的行业之一,它刺激着古希腊名著的复苏,本国语言书写形式的发展,民族主义的兴起,新教改革的爆发,科学的产生,它实际上影响到从农艺学到动物学每个方面的生活和知识。
蒙古帝国的观念促使欧洲觉醒,产生出有价值的新思想。从马可•波罗的旅行笔记,到乌鲁伯格详细的恒星表,这些新知识表明,欧洲人早先接受的许多古典知识都是完全错误的,与此同时,它们又开辟出智力开发的新途径。蒙古帝国靠的不仅仅是技术,在很大程度上它是基于新观念和新方法,以此来组织安排公共生活,这些观念在欧洲激发出新思维和新实践。
早在1620年,英国科学家弗朗西斯•培根就认识到,欧洲发生的技术变革将会带来重大影响。他把印刷术、火药、指南针定为三大技术发明,而现代世界就是在此基础上构建的。 “从此,无数的变革都源自于它们”。培根很清楚地认识到它们的重大意义,他写道,“任何一个帝国、教派或名人的力量,都无法比这些发明更能支配和影响人类生活”。所有这些发明都是在蒙古帝国时期传播到西方。

《成吉思汗与今日世界之形成》一书从边境、政治、科技、战争、商业、服饰、艺术、文学、语言、音乐等方面展现了成吉思汗和他所创立的帝国对当今世界的影响。
作者: [美]杰克·威泽弗德
出版社:重庆出版社译者:温海清 /姚建根出版年: 2017-9-1在全球视野中探寻古老部落首领与现代世界的历史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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